梦里不知身是客(1)
晁礼停住脚步,道,
“张小姐。”
张容瑾也停下脚步,看向晁礼,
“晁公子,怎么了?”
晁礼看着她,道,
“其实此事并非空穴来风,我母亲确实有意向张家提亲。”
微风过,柳条被轻轻拂动。。
张容瑾凝眸,眸色一重,
“晁公子的意思是…”
晁礼道,
“张小姐不必因为太后娘娘之言或是任何流言蜚语困扰。遵循自己的心便是,成亦美矣,失亦美矣,都没有关系。”
晁礼浅笑,看向宫道旁的柳树,道,
“张小姐看。”
张容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晁礼道,
”这一陌烟柳,只在春日葳蕤初盛,是因为春日对烟柳来说是好时候,我亦希望,在适合的机缘和时间,能得张小姐之柳。若是柳不生春,便证明此柳未遇见合适的时候,我亦不强求。”
柳字同“留”字。
不知为何,明明晁礼所陈述之事,她该是反感的,可眼下张容瑾没有半分被逼迫之感,只觉得自然,他所陈之事亦不让她难堪或感到不舒服。
或许有了晁礼的保证,她便有了缓冲脱身的时间。
张容瑾笑,并未回答,只是转而道,
“晁公子,听闻你素善书画,不知方才太后娘娘托你所修补的是何画卷?”
晁礼道,
“不过是一副花样子,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因为是太后娘娘年轻时绣过的,太后娘娘便多重视了些,如今损坏严重,便让我修补挽救,得显原貌罢了。”
张容瑾笑,
“晁公子向来才学盛备,不知晁公子可知落尘夫人与其夫君的典故?”
晁礼看着张容瑾的墨发,轻笑,
“如今坊间将此典故传得有些失真,不过年幼时,也确实是听闻过的。”
张容瑾道,
“不知晁公子对坊间的故事模本看法。我听闻那故事中,公子所赠的碧桃润玉簪已被传为定情之物。只是我未曾多想,前些日子,晁公子所赠碧桃润玉簪,我自作主张赠予了瓮喻公主。”
宫墙琉璃瓦,她立于绯红的宫墙旁,看着他。
片刻,晁礼道,
“既然我赠予了你,便是你的,转赠于谁都可随你做主。”
张容瑾道,
“万一最后,这柳树亦似这碧桃润玉簪一般不能停留在我手中,公子当如何?”
晁礼凝视着她,
“无妨,我愿意等,也愿意相信,无论因果。”
一阵风吹来,柳帘拂动,烟烟漾漾一陌。
“朕听闻你已好得差不多了。”
张容瑾立于下首,恭敬道,
“是,劳陛下忧心。”
文帝放下奏折,道,
“那日贼人甚是嚣张,想来你也受了惊吓,你身上的伤还未恢复,近日便留在宫中,若有个万一也好让太医们及时诊治。”
张容瑾垂首,
“谢陛下隆恩。”
文帝道,
“这次遇刺之事,若无你只怕朕与几位大人的后果将不堪设想。此次定要记你一功,朕听闻你素喜琴,此番便将玉碎琴赐予你。”
张容瑾道,
“谢陛下。”
文帝道,
“先别急着谢恩,此番你之功劳不可等闲视之,朕有意封你为县皇女,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容瑾心下一震,忙行礼道,
“臣女只怕才疏德薄,陛下封臣女县主,臣女会得不配位,实在惶恐。”
文帝眸光微敛,想到宫中的纷纷流言,打量着张容瑾的面色,沉默片刻,道,
“那依你之见,朕该如何赏赐你才好,若是不赏赐于你,只怕朕答应,众朝臣也不会答应。”
张容瑾知,她此番有功,若是不封赏,定然会动荡朝臣之心,有功不赏,有功不封,必使臣子心寒,无论此事是否与他们有关,他们看到的都是自身的利益,若是因此打击了朝臣的积极性和忠心,未免得不偿失,天子近臣为辅助皇帝使之无过,亦必定劝谏皇帝封赏于她,再者,皇帝为笼络人心,封赏她便成了必行之事。
张容瑾跪下,伏首行礼,道,
“臣女斗胆,请求婚嫁之事。”
张容瑾话音未落,周围立着的太监宫女纷纷心一惊,难道宫里流言说的是真的?
那此番…张小姐到底是要求陛下赐婚嫁给谁?
文帝蹙眉,面色一沉,
“你是想让朕替你赐婚。”
“不知你所想,是太子,还是淮阳王。”
此言一出,有宫女险些将手中的东西扔到地上。
陛下都这么明白坦然地说了,是不是代表着,陛下已经知道宫中的流言和张小姐所想,可是,若是女子求请赐婚,未免有些难看,这种事情,怎么也应该由男子做才对,而且,张小姐此番求的还是嫁给皇子,只怕陛下不会轻易便同意。
殿中一片死寂,众人竖耳。
张容瑾双手交叠放平,俯身道,
“臣女惶恐,张家只愿做个纯臣,绝不敢肖想与天家大宗结两姓之好。”
如今文帝如此说,必定是对流言有所耳闻,而且,这句话更深层的含义,是质问,更是逼退。
张家拥有大批追随者,这样的势力,放在哪派皇子身上,对皇帝来说都不是好事,文帝如今虽立刘启为太子,却也在培养淮阳王刘武的势力,赐予淮阳王城池军队,就是要制衡太子,使两派平衡,不至于威胁皇权,
而相当于中立,只忠与君且以张氏为首的一派若倒戈于任何一派皇子,对皇帝来说都必定是件坏事。
文帝此言,是龙潭虎穴,她哪个都不能入,只能飞离其中,否则便是万丈深渊,不可复还。
张容瑾说张家只愿做纯臣,便是表明张家只忠于君主,打消文帝的疑心。
果然,文帝面色微松,
“那你的意思是,并不想嫁于其中任何一个?朕的儿子就这么不讨人喜欢吗?”
张容瑾忙道,
“非也,两位殿下龙章凤姿,是臣女弱柳之姿,不敢与之相提并论。”
文帝闻言,道,
“那你方才所说,所求之事为婚嫁之事,意思可是你有心仪的人,要求朕替你们赐婚吗?”
张容瑾恭敬道,
“并非如此,臣女斗胆,求陛下赐臣女婚嫁自由。”
婚嫁自由,她求娶婚嫁自由!
殿上众人闻言,不由得看向张容瑾,面色震惊,自古以来,男女成婚,都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非父母族亲皆亡,敢自主婚姻,简直就是违逆天道人伦,犯天下之大不韪,张小姐她怎么敢……
文帝闻言,亦是有些惊讶,然面色未变,道,
“婚嫁自由?你可知这四个字何等忌讳?如今你父母仍在,如此行事,无异于是不将父母族亲放在眼里。”
张容瑾再拜,道,
“陛下明鉴,臣女之婚嫁自由,非祈求完全嫁娶由自己决定,而是说,但凡涉及到臣女的嫁娶之事,必定要臣女点头同意,方能成事,而父母之言,媒妁之命,臣女亦未违,他日父母替臣女寻了夫婿,臣女亦可从之,臣女心悦之人,亦需过父母族亲一关。“
”臣女许此愿,不过是怕所嫁非人,父母族亲虽是长者,但有些事情,却并不能知道得清楚,臣女此生只愿一生一代一双人,绝不愿所托非人,误了自己一生,故而请求陛下赐臣女此愿景,让臣女能不盲从,不盲嫁。”
张容瑾话毕,宫女们垂着眸,都似若有所思。
一生一代一双人,如此婚姻,哪个女子不渴求?又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一生唯有自己一人,可是说得容易,做起来何其难。如此之妇,定要被人诟病善妒刻薄,失了给人的印象和名声。
而张小姐如今就在大庭广众,甚至当着当今圣上的面,直言要一生一代一双人,请求嫁娶自由,这是多少女子想都不敢想的事。她居然就如此坦坦荡荡地说出来了。
一时,众宫女对张容瑾都有些敬佩。
文帝转着手上的扳指,一生一代一双人,如此,张容瑾便绝不可能嫁进天家。张家的势力也不会因为这一个嫡女而向朝中任何一派倾斜。
文帝道,
“你可想好了,朕的赏赐只有一次,若是朕准了你今朝之愿,他日便绝没有再一次的机会了。”
张容瑾道,
“是,臣女意已决。”
文帝道,
“既然如此,朕便赐你婚嫁自由。”
张容瑾再次伏首行礼,
“谢陛下隆恩。”
她的声音在静谧的大殿之中显得格外有铿锵有力。
众宫女艳羡地看着张容瑾,如此要求,陛下竟然允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婚嫁自主,对她们而言,不过是可望而不可即,如今,眼前的女子却是真真切切地在他们眼前求得了此愿。
文帝道,
“张家倒是生了一个脱俗的女儿。”
张容瑾道,
“多谢陛下谬赞。”
片刻后,张容瑾走出大殿,正碰上馆陶,张容瑾看见馆陶,停下了脚步,
馆陶道,
“我听闻父皇有意封你为县主,可是真的?”
张容瑾道,
“是,只不过我未接受。”
馆陶面色微微诧异,
“这是为何?”
张容瑾道,
“我不要县主之位,是因为要求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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