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水乡怨（二）
“其实吧......”魏结月压低了声音。
气氛霎时紧张。
“其实我也不知道。”
棠遇撑着下巴的手一个不稳。
彭是非拍一下魏结月，示意她别不正经。
魏结月正色：“刚刚接下委托的时候，我们去过委托人家里找线索。秦笙房间里有着不干净的东西，对人倒没什么恶意。它和秦笙之间有着某种联系，说是感觉到秦笙正在经历重生。”
安柠心想，这世上原来有那么多的人与非自然的生命有着关联，秦笙也好，魏结月也好，还有除妖事务所的大家。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真的让人困惑。
“重生？”季景修提出质疑，这个词过于文学化。从医学角度讲人体细胞会更新替换，但整体的完全重生目前是无法借助任何技术达到的。
“就是重生。”魏结月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很奇怪对吧？”
季景修颔首。
“所以，我想这委托倒很适合我们。”彭是非看向棠礼。
听到“重生”二字，棠礼也自半空下来，坐在沙发上。
起死回生，是逆天悖道。他活了几十年，亲眼所见有此能力的也只有珀。
人类是很难拥有这种能力的。
“这倒是桩很好的委托。”棠礼道，“安柠，你的想法呢？”
“我们接下这个委托吧。看什么时候见见委托人。”安柠惊讶于自己的语气，竟有些跃跃欲试。
魏结月拿出手机，拨通了曹阿姨的电话。
通话终了，魏结月说：“她现在就过来。”
早过了黄昏，待门铃被按响，窗外已是一片夜色。
棠遇将委托人请进屋。
曹阿姨五六十模样，言谈举止间显示出脾气温和，保养得当，衣着得体，只是头上那串金制的小铃
铛有些违和，她一转头，铃铛就晃，晃虽晃，却没有声响。
彭是非询问了一些委托相关的细节。但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看来还是要靠他们自己了。安柠想着。
末了，曹阿姨叹口气：“我们家那口子走得早。笙笙倒是个挺让人省心的孩子，没想到大了大了出
这么个怪事。早知道她走之前，我就该好好问问。也不至于只知道她去了什么有湖的小村子。”
“您好像不是特别担心？”安柠迟疑再三，还是问出口。女儿失踪，任谁都不可能不担心。再者从她这么晚赶到事务所也能看出她的心忧。可她的反应还是让人觉得过于淡定了。
“我请示过神仙。”曹阿姨的回答一如魏结月方才所说，“我家孩子没有危险的。”说到这儿，她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只是她老也不回来，总不是个事儿。”
“我们会尽力完成您的委托。”化成青年模样的棠礼道，“不知道您打算支付多少委托金。”
“能出得起多少，我都会出。只要你们把我女儿带回来。”曹阿姨答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不要钱。”棠礼起身，“希望您把长寿铃给我们。”
“长寿铃？”彭是非问。
“啊。”曹阿姨楞了，自十几年前她母亲去世，她很少听人再这样叫她头上这串祖传的铃铛了，她抬手摘下铃铛，“难为你年纪轻轻，还知道这个东西。你要它做什么？”
安柠腹诽：年纪轻轻......
棠礼微微一笑：“自然是有想要保佑的人。”
“我母亲说这长寿铃年轻人可受不起啊。”曹阿姨手心摩挲着铃铛，“祖祖辈辈传下来，每一辈都是年过五十才能随身戴着。”
“这是祖传的啊。”棠遇看着这串不大起眼的铃铛，“那对您一定很重要了。”
“是很重要。不过能用它换回笙笙，我想祖先也不会怪我。”曹阿姨把铃铛递给棠礼，“虽说是添
福寿好意头的东西，还是要当心佩戴。”
棠礼接过铃铛，瞥一眼安柠。“那个人多灾多难，命途多舛。怎么用，都不会折寿的。”
安柠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是的，她的命啊。
约好了明天去曹阿姨家找线索，彭是非和魏结月送曹阿姨回家去了。
棠礼把铃铛扔给安柠。“随身戴好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替你挡一灾。”
安柠手忙脚乱接住。“人家祖传的东西，你就这么扔啊。”
“能传好几辈的东西，应该挺结实的。”季景修道。
“我指的是诚心，诚心！”安柠强调。
棠遇沉吟：“因为这点小事就认定后辈没有诚心的祖辈，未免太斤斤计较了。”
你看。棠礼对安柠耸肩。
安柠：“可我不是他们家的后辈啊。”
“你救回他们家的后人，他们家的祖辈保佑你。”棠礼变回孩子模样，声音也稚嫩起来，“立下了
承诺，就要遵守。”
“所以说，只有我们找回秦笙才能确保这串长寿铃一直有用？”安柠问。
棠礼点头。
“那要是找不回，这个委托岂不是一点钱也没赚？”安柠表情有点塌。不是安柠黑心，完不成委托
还想要钱，只是总觉得有点亏。说到底，她也算是个生意人。
“会找回来的。”棠礼只这样说。
翌日清晨，棠礼不想出门，彭是非打算去旅行社了解情况，季景修和棠遇带着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安柠到了曹阿姨家楼下。
两人把安柠从车上拽下来。
棠遇戳下安柠的脸。“醒醒吧。”
季景修自觉进来脾气好了很多。要是从前的自己，这样的猪队友，他是不会管的。
谁叫这只猪不单只是队友，还是队长。他摇头苦笑。“睡了一路了，快醒醒吧。”
“对不起。”安柠睡眼朦胧的捂脸。
棠遇和季景修都是作息极好的人。可于安柠而言，七点起床简直是个让她猝死的操作。
说好的要做个称职的领袖呢？安柠，你要争气啊。想着，她抬手大力拍上自己的脸。
“啪”的两声，在清晨的小区里泛开。
曹阿姨打开门，门口是昨天见过的三个年轻人，
“这是？”曹阿姨看着左右脸各一个巴掌印的小姑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没事，小意外而已。”安柠讪笑。
棠遇忍俊不禁，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季景修嘴角也有细微的弧度。
看来这丫头是真没睡醒。哪一个头脑清楚的人能平白无故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简单的客套后，曹阿姨带三人到了秦笙的房间。“我在的话，你们工作大概也不方便。我就在客
厅，有事你们再叫我。”
语毕，她带上门离开了。
安柠打量着整个房间。
房间不算小，还带着一个阳台。站在门口，最先入眼的是阳台和卧室的隔断。说是隔断，其实是个一面连接地板和天花板的架子墙，左上部是古董架的构造，右上部是书架，下部是四个分别开门的柜子。
“和我想象中女孩子的房间不一样呢。”安柠说。
“你不就是女孩子，还用想象啊。”棠遇调侃。
季景修道：“这是个老小区了，大概是早年的装修风格。”
“嗯......结月是说过这是个老房子了。”安柠说着往屋里走，左右观察。
和隔断同样木质的桌椅和床头柜，摆放的位置也很普通。阳台放着一组沙发，沙发上还放着杂志，秦笙平时应该就是在这里看书。
没有看见结月说过的不干净的东西呢。安柠想着，回身从连接阳台和卧室的门往书桌那边看。
透过椅子，书桌底下似乎有一团毛发。可说是毛发，又未免太大一团。
安柠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看......”安柠小声说，看着季景修和棠遇，用手指轻指着桌子，“桌子下面，是不是有东西？”
季景修和棠遇都将目光投向桌下。
棠遇口语道：“不确定。”
安柠心里“咯噔”一下。
那大概就是结月说的“不干净的东西”。
虽然根据魏结月所说，那东西对人没有恶意，甚至可以交谈，但这还是安柠第一次在彭是非和棠礼都不在场的情况下面对这种东西。
还真有点紧张。安柠咽了口口水，示意季景修和棠遇走到她这边。
他们慢慢靠近书桌，只见桌下那团乌黑的毛发缓缓转了过来。
安柠忍不住皱眉，她想象过一百种自己尖叫的音调，唯独没有料到这玩意儿能是长成这个模样。
那东西转过来，正面对着安柠，乌黑一团的果然是它的头发。它没有身子，只有一个大头。或者说
那既是它的头也是它的身子。脸上肤色赤红，眼睛极大极黑，鼻子小巧，嘴巴两侧伸出极圆滑的獠
牙。那对眼睛大概是它唯一可以用来吓人的地方了。
面对着安柠，它眨巴两下眼睛，忽略怪异的五官比例，神态竟有些娇憨。
安柠竭力控制自己想笑的冲动，发现身旁的两人一脸茫然。
他们看不见它。
“你......”安柠不知说些什么。
季景修问：“桌子下面是什么？”身处这个行业，却看不见这些东西，真是不太方便。
棠遇也深有此感。他和季景修因为是追随者，所以可以感受到和听到有东西存在，却并不能像安柠那样真切的看见。
“是......”安柠再次语塞，“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确实有东西就是了。”
三人正说着，只听桌下传来“嘶”的声音，像是水烧开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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