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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每天到空闲的时候,见到自己的衣服脏了,就需要清洗了。在家里的话这都是妈妈的活,现在都要自己干了。而洗衣服需要的大盆,我们谁都没有,每一次都要找老百姓家去借。我们经常去的是叫一个马连根的车老板家。村里大部分妇女的汉话都不太好,而这马连根的老婆的汉话却非常好,这也算我们去他家的原因之一吧。另一个原因是他家距我们集体户近,只在我们集体户的前一排房子。

  有一天来到他家,马连根出车还没回来,家里只有他老婆和几个孩子。进得屋来,见马连根的老婆正坐在炕上为她的几个孩子捉虱子。她命一个孩子脱光衣服,交给她。她把衣服的边缘放在嘴里用牙咬,可以听到“啪啪”的响声。一个孩子的衣服“咬”完了,又换另一个孩子。当她的几个孩子的衣服都“咬”完,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在自己的面前脱光上衣,赤裸着身体。本来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儿的,见此情景,只好拿了大盆告辞。这位可爱的马大嫂,就这么赤裸着身体为我们拿出她的盆,送我们出门,然后回去继续咬她的衣服。丝毫没有感到害臊,也没有感觉到她应该避讳些什么。这里的人们身上都有虱子,我们有的知青身上也生了虱子。在这里,生虱子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当地的老乡每个人身上都有虱子。大哥是我们当中最先选择去包上工作的,同他一起到包上去的还有李羽昆、于树、小宋。有一天,大哥忽然从包上回来了,骑着马,身后还跟着一条狗。他来到知青点,向我们炫耀他的骑马技术。对于我们这些没骑过马的人来说,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面对我们的赞扬,他也是得意洋洋。

  老乡们也夸奖他,这一下,他更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牵着马,手里还拿着一把套马杆。得意的问老乡:“蒙古话‘草原英雄’怎么说?”

  一位蒙古老乡告诉他:“草原英雄啊……是‘脑浩巴塔儿’。”

  “好,那我以后就叫‘脑浩巴塔儿’了。”大哥兴奋的喊道。

  有人大声喊:“脑浩巴塔儿。”

  他自豪的大声应道:“唉!”

  “脑浩巴塔儿。”

  “唉!”

  回应他的是一阵阵哄笑。他正在兴奋之中,丝毫没有察觉这其中的奥妙。我们这些旁观者却隐隐的感觉这里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到了我们的集体户里,他从腰里拿出了一个小烟袋,抽起了旱烟。

  “你怎么抽起这个了?”有人问他。

  “包上没人抽烟卷,都抽旱烟。”大哥一本正经的说。随后,他又拿出了一个蒙古人用的绣着花的烟荷包,在我们面前炫耀的说:“来,你们找点纸,也卷一根尝尝。”

  我们找了几张写信的纸,问他:“这纸行么?”

  “行!嘛纸都行。”

  “怎么卷啊?”

  “来,我教你们。”

  然后,他先教我们把纸裁好,裁成合适的的大小。他自己先拿了一张,然后从烟荷包中倒出了碎烟叶,用手抓了一些,放到纸上,卷起,再用舌头把纸边舔湿,就像是胶水,把纸的两个边粘上。烟就卷好了。我尝试着卷了一根,点上一抽,哇!怎么这么冲啊!呛得我一个劲的咳嗽。“别着急,慢慢抽,小点口。适应了就好了。我刚抽这烟时也这样。”大哥在一旁安慰我。在止住了咳嗽以后,我又慢慢地尝试着,果然好多了。大哥还说:“你们抽烟卷吧,就爱咳嗽。以后抽烟叶就不那么咳嗽了。”从那以后,我也到供销社里买了烟叶,改抽旱烟了。不过我是用纸卷着抽,不像他,拿着个小烟袋,不伦不类的。尚大哥来了,我们又跟他学了几支新歌。这次我们学的好像不是苏联歌曲,是哪国的?他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中国歌。

  “在这里我听过大海歌唱,在这里我闻过稻禾花香。

  我曾在那美丽的南洋,

  遇到了一位马来亚的姑娘。

  我曾和她并肩坐在椰子树下,

  我曾和她谈起我的祖国。

  她睁着那大又黑的眼睛,

  她痴痴的,她呆呆地他望着我。

  我们的爱情如同海洋深,

  她为我献出了她的青春。

  这大海水淹不没她的身和影,

  这大海水洗不清她的仇和很。

  在这里我听过大海歌唱,

  在这里我闻过稻禾花香……”我们担心歌词里面的‘姑娘’会引起女生的反感,就把‘姑娘’改成了‘大娘’。以后我们就可以公开的、当着女生的面唱起这支歌来。渐渐地我们搞清楚了。蒙语“脑浩”的意思是狗,而“巴塔儿”的确是“英雄”。连起来“脑浩巴塔儿”的意思就是“狗英雄”。怪不得蒙古人见到我们的大哥后就大叫一声“脑浩巴塔儿”,大哥答应了以后便引来他们一阵嬉笑声,原来原因在这里。后来,大哥不知怎么也知道狗英雄的事了。以后再有人提起此事,他总是不好意思的说,别闹笑,别闹笑。大家顾及他的面子,以后谁也不再提起这件事了。

  抹房子的活干了不多几天,队里又安排我到农业队去干几天。据说今年是队里第一次种了谷子,夏天到了,需要锄地,这里的当地人称为“铲地”。一位姓包的老头带领我们干活。据说他原来是个皮匠,所以村里的人都称他为‘包皮匠’。谷子一垄一垄的排列的很整齐,据包皮匠说,每一垄有二里多长。包皮匠给我们分配任务,每次要铲一垄才可以休息。他还嘱咐我们不要把苗铲掉,并教给我们如何分辨草与苗的方法。

  工作开始了,那长长的垄啊,几乎一眼望不到头,什么时候才能铲完一垄啊!干着干着,旁边的纪文说:“喂!你把苗铲了!”我转过头去看他,他是对着我说的。怎么?这是苗吗?很快。大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都说这是苗。我看了看包皮匠,希望得到他的支持。这时,大家拦住了我:“你说这是草?”

  “对!就是草。”我坚决的说。

  “那咱们就打赌吧,你要是输了就去买盒烟。行不行?”“行!”我坚信自己是正确的。

  那就问包大爷吧。遗憾的是,经过询问,证实是我错了。包皮匠确认那是苗。认赌服输。我走回村子,到供销社里买了一盒‘迎春牌’香烟,拿回来分给大家抽,包皮匠当然也有份。

  渐渐地,我们的工作速度加快了,几乎可以跟上包皮匠的进度了。只是我的腰,整天弯着实在是受不了。我请示了书记,讲了我的困难。书记很体谅我,转而让我去跟车。车老板叫小王柱,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长得身体很壮,汉话也很好,喜欢说笑。他们当车老板的人经常出门在外,走南闯北,接触的人多,所以汉话都很好。跟着马车,无论马车拉什么,我都要管装卸——其实我的工作就是装卸工。这马车什么都拉:哪家要抹房子,就给那家拉土;供销社要进货,就去公社供销社拉货;队里仓库没粮食了,就要去公社粮食局拉粮食。最惨的一次就是去公社粮食局拉粮食。那次拉的是小米,一包有200斤重。一车装了二、三十包,都要我一个人装、卸。车老板只管赶车,其他什么也不管,顶多是在我背麻袋时帮我周一把。

  那天从公社回来,天已经黑了。我也饿了,可是还要卸车。赶车的不管,他的任务仅仅是赶车。那时候,经常在村里转,跟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慢慢的混熟了。一个叫小白喇的就常来我们集体户。他的名字跟我们的白场长一样,都叫白喇。我问他,他说,白场长姓包,而他姓刘。我们为了区别他俩,因为他的岁数小,就称呼他小白喇。小白喇汉话好,嘴也能说。他告诉我,白喇是汉语“喜”的意思。准确的发音应该是“ba‘ra”,可是汉字里没有ra这个字,就念成白喇了。也有的念成了“白而”,也有人叫‘白儿喇’,‘白日喇’,还有叫‘白乙喇’的。其实都一样,都是一个意思,都是“喜”的意思。

  从他这里我终于解开了许久以来埋在我心中的疑问:我们村子为什么叫做‘沙仁台’?小白喇告诉我,我们村子是蒙语“sha‘ra‘long”台的汉语发音,因为汉字的局限性,不能准确的用汉字写出来,所以就写作了沙仁台。他还告诉我说,sharalong是一种花的名字。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我在村子周围一直也没发现类似台子的东西,更没有发现什么‘杀人台’了。

  这个刘白喇比我小一些,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真难想象这么大的一个孩子,居然是斯琴格日乐的“情夫”之一。他的嘴十分乖巧。他常来我们集体户,无非是想沾一点儿便宜。先是要我的尼龙袜子,我把一双新的给了他。尼龙袜子刚刚面世,价钱很贵的。这件事我自始至终也没敢告诉妈妈。后来,又要我的墨镜,这一次我没有答应他。给了他,我自己就没有使的了。

  常到我们青年点去的还有一个叫“树根”的,也是十五、六岁。他是阿拉坦巴根的小弟弟。他的汉话也很好。他也经常来找我玩,但他不像小白喇一样,从没向我要过什么东西。

  我跟着小王柱,什么活都拉过。拉过柴禾——把码好的柴禾拉回村,其中绝大部分是给我们青年点的,我们青年点门前也就有了一座高高的柴禾垛。不经常去公社粮食局拉粮食。粮食包虽然很重,但拉一次粮食需要村里人吃好多天。

  剪羊毛的季节到了,村里的妇女们有许多人去剪羊毛了,我们也要把她们剪下的羊毛送到乌布林的供销社去卖掉。反正我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马车上坐着。乌布林是距离我们村最近的屯子了,大约有四十多里远,那里有比我们村供销社大的多的供销社,可以买到我们村供销社里没有的东西。每次去乌布林,都要为村里的人捎些诸如烟叶、茶叶、糖、火柴等东西。在剪羊毛的季节,村里的运输工具是最忙碌的了。羊毛要送到乌布林的供销社。以马车为主力,因为村里马车最多;拖拉机是先锋,因为它的装载量最大,跑得也快。跟车拉羊毛可不像拉其他的东西只管装卸。羊毛拉到乌布林供销社以后还要给它分类、分级。

  剪下的羊毛是一片一片的,最大的一片有二十多斤重,那是新疆细毛羊种羊的毛。一般的改良羊的毛仅仅有四、五斤重。供销社里有一位我们称之为技术员的人,他负责给羊毛评定等级。我们抱起一张羊毛先要给他看,他看过以后,命令我们放到他指定的地方,并顺口说出这片羊毛的等级。一级羊毛是纯种的新疆细毛羊的羊毛。在我们村里只有种羊是新疆细毛羊,这种羊毛可以卖到两块多钱一斤。最便宜的叫生皮剪毛,生皮剪毛不是从活羊身上剪下来的,而是从羊皮上剪下来的,这种羊毛只有几毛钱一斤。羊毛不都是白的,也有黑色的和褐色的。无论一只羊是什么颜色,只要它是纯一色的,价钱就不是最低,怕就怕是杂色的,一只羊的身上有白有黑,或是有白有褐色,两种颜色掺杂着。那样的羊毛在这位技术员的口中叫杂毛,无论羊毛的细度质量多好,也就值九毛多钱一斤。

  供销社里各种等级的羊毛堆成了山,我们必须在这些羊毛山之间穿来跑去,技术员告诉我们放到哪堆上我们就必须放到哪堆上。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羊毛上的油污,整个人身上都是油汪汪的。要是赶上天气不好,技术员会请我们帮忙把大堆的羊毛装到口袋里,以避免被雨浇到。我们大家都愿意为他们装口袋,五毛钱一口袋,给现钱。挣了工分,还有现钱挣,何乐而不为。

  他们装羊毛的大口袋可是真叫大,一个人站在口袋里是不会露出头来的。羊毛要装实,就必须用脚踩,想要踩就要站到口袋里。我们大家合作,有的抱,有的装,有的踩。工作进度倒也不慢,每一次都可以收获一块多钱,甚至更多。

  那一阵儿,干得最多的就是卖羊毛了。我也尝到了甜头,总是希望天气不好,好挣点外快,但是这样的机会并不是很多。有一天,我是跟拖拉机去卖羊毛,就在我爬上装着高高的羊毛的拖拉机上时,我发现老聂头也坐在车上。这老聂头是个单身,住在单身宿舍,就是我们那个大食堂。估计老聂头已经有60来岁了。我诧异,他是不是去乌布林有什么事?虽然我在食堂工作过,跟他不可谓不熟,但在那种场合下,我什么也没问。到了乌布林供销社,老聂头不知从哪里提来一大袋羊毛,说是他个人的,他是来卖羊毛的。我奇怪,他一个老光棍,哪里来的羊,又是哪里来的羊毛呢?

  那一天,天气也不好,我们又要给供销社装口袋了。老聂头也跟我们一起干。看那小老头,原来还很能干呢。不但非常卖力的抱羊毛,居然还带头站到口袋里踩羊毛。弄得浑身上下都是油,羊毛上的油。后来发现,这油是很好洗的,即使不用肥皂也可以洗掉这些衣服上的油污。

  那天从乌布林回来,老聂头说要请我吃饭。你请我吃饭,你有什么?我看着,等着。老聂头先拿来了一些土豆,豆角,又拿来不知谁给他的熟的羊肉。这羊肉在一个软的容器里,看不明白那是什么容器。肉被羊油包裹着,老聂头告诉我这叫炒肉。

  他拿来盆,把那些土豆和豆角放在一起洗。也不知他从哪里搞来一个三脚架,就在院子里点上火,把锅放上。那肉一加热,羊油就化了。老聂头在锅里加了许多水,把那些土豆、豆角一股脑的都放到了锅里。盖上锅盖,咕噜噜的煮了起来。

  奇怪的是,这些菜老聂头都没有切,土豆也没有去皮。记得在家时,妈妈都要把豆角上的筋扯去。可是老聂头既没有扯去那些筋,也没有用刀切。煮了好长时间。这期间老聂头对我说,一会儿你去食堂要两张饼,我这有一张饼,只够我一人吃的。然后他又告诉我说,熟了,吃吧,自己去拿碗筷。

  我没认为老聂头的菜能有什么滋味。谁料吃到嘴里,嘿!还真香!只是吃的时候土豆要吐皮,豆角要吐筋。但肉和菜都煮的烂烂的。吃到嘴里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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